树立社会责任意识 维护金融市场稳定
吴晓灵
在当前的宏观调控形势下，商业银行有一些做法对宏观调控不是特别有益。在股份制改革之后，商业银行追求利润的动机增强了，但是作为一个有特殊社会责任的金融机构，我认为银行的社会意识在利润面前稍显淡薄。
一、创造货币是银行区别于其他非银行金融机构的最本质特征。
货币供应不是金融市场稳定的唯一因素，但也是非常重要的因素。货币供应量的多少会影响金融资产的变现能力，从而是社会流动性的重要标志之一。无论货币政策的操作目标有什么变化，货币供应量始终是中央银行关注的重要变量。中国目前的情况，还不具备单一把货币市场利率作为调控目标的条件，货币供应量还是央行宏观调控重要的变量之一。
而在融通资金的过程中创造信用货币，始终是银行区别于其他金融机构的基本特征。
现在银行方面的教科书比较强调银行的风险管理职能，但我认为，创造货币仍然是商业银行最重要的功能。尽管银行在风险管理方面发挥着重要的作用，但银行区别于其他金融机构的本质特征还是创造货币的职能，风险管理只是它的经营方式，而不是本质特征。
银行和非银行机构的区别，银行是客户的负债人，其他非银行机构只是做一个中介服务，不改变债权债务关系。
由于商业银行参与信用货币的创造，因而有很强的外部性，因此必须要对银行进行审慎监管，央行必须要对银行的资产运用进行调控。
另外，应该说央行的对冲操作对银行的财务影响是中性的。首先，法定存款准备金是付息的，是覆盖了银行存款成本的，从这一点说，提高准备金不像国外一样是一种征税行为。而且，央票利率也是市场化的。央行发行票据、提高准备金率，只是使银行没有过大的利润，但已经保证了商业银行的基本利益，不会出现亏损。这是一个中性财务操作。
在基础货币过多的背景下，银行发放过多贷款产生的利润对整体经济是有害的。这块利润不应该是银行追逐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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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、遵从央行的道义劝说，是商业银行首要的社会责任。
从这个意义上来说，自觉地保持稳健经营、配合央行的宏观调控，是商业银行的首要责任。在央行被动吐出基础货币的情况下，商业银行遵从央行的道义劝说，尤显重要。
在经济内外失衡、经常项目和资本项目双顺差的背景下，中央银行被动吐出基础货币，央行进行了大量的对冲，但受各种条件的制约，央行的流动性管理很难非常准确，难免有时候流动性偏多。
在流动性偏多的背景下，商业银行是追逐自身利益的最大化，还是应该也要对自己的行为约束，遵从央行的道义劝说呢？我认为应该遵从央行的道义劝说。
2003年以来，央行几乎每个季度都要对银行进行窗口指导，但随着央行不再监管银行，道义劝说的力度在下降，这不是一个好现象。
此外，银行约束自己的行为，符合为自身经营创造长远稳健环境的利益。如果经济发生波动，借款者的偿债能力受到影响，最终受到损害的是商业银行自己。
目前我国正处于发展直接金融、缩小间接金融的时期，银行也在面临更多的竞争。目前银行还保持着比较高的利差，保持一定的赢利能力，但银行不应该在这时过分地依赖息差，通过过多的贷款投放来追逐过高的利润。而是应该利用当前息差比较大、能保持自己赢利能力的机会，积极拓展多种经营。这有利于银行的长远发展。
就是说，商业银行要充分利用息差较大的时机，充分拓展利润来源多渠道，这才符合银行应对直接融资扩大的总体形势。
三、董事会要在银行承担社会责任上发挥主导作用。
董事会是银行治理结构的核心，确定银行的经营方向和发展战略。应该意识到，企业有社会责任，作为一个特殊的创造信用货币的企业，银行的行为会对全社会产生重大的影响，银行更是有不可推卸的社会责任。
那么，董事会就不应该不顾宏观环境而树立追逐利润最大化的目标。为了配合宏观调控，银行应该实现利润有所增长，但增长的幅度不像极限值那么大。这样可能会引起上市银行股价的短时期波动。但是一个有战略眼光的董事会应该看长远稳定的发展，不应该因短期的股价波动而影响银行的战略决策。
近几年以来，几家上市银行的利润都以百分之几十的幅度在增长，应该说这种状况是难以持续下去的。银行保持适度的利润增长幅度，利用利润增长比较好的时机，调整经营结构，这才有利于银行的长远发展。利润来源的多元化应该是银行自身的战略要求。
四、按社会经济需求，全年均衡放款，做好信贷配给，提高服务水平，是经济平稳发展的保证，也是银行稳步发展的基础。
银行董事会应该对利润的追求有一个客观的评估，除了在总量上要减少贷款利润来源之外，对于有限的贷款，银行也要实现均衡放款。
这个要求，央行已经提出好几年了，但是银行始终是年初多放年末少放款。银行的理论是早放款早收益，认为年初放了款，一年的利润就有保证了，但这个理论是不成立的。
银行按一个年度来考核，可以说年初放款，贷款基数上去之后利息多了，但是作为一个循环往复的经营机构，今年6月放出贷款，企业明年6月还款，同样是给了一年的利息。
银行不顾企业经营的需要，在一、二季度拼命放款，三、四季度企业再有需求，银行也很少放款了，由于银行对自身利润的追求，不顾企业四季均衡生产的要求，这也是违背社会责任的。为了自己的利益，为了客户的利益，银行需要做到均衡放款。
以上是我的观点，可能有人认为不合时宜，说银行已经股份制改造了，追逐利润最大化是股东的理性追求。但不要忘了，我们同在一个蓝天下，所有的行为主体都是利益相关者，只有尊重了他人的利益才能使自己的利益有更大的发挥。这应该是我们具有创造信用货币职能的银行机构应该看到的问题。
（作者系中国人民银行副行长。本文根据作者9月14日在中央财经大学“第一届亚太经济与金融论坛”上的演讲整理，经作者审订。本报记者徐以升整理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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