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月31日,刚当选为香港特区行政长官的曾荫权在电台发表了《香港家书》,他说,自己大半生都在政府里工作,一直都接受“精英式”的训练,相信自己拥有过人的能力,敢于“知其不可为而为之”。四十年的官员生涯令他养成了“精英”信念,心底一直觉得自己是精英,容易自满,甚至会与民众脱节。曾荫权坦言,经历过两个月“不平凡”选举,令他明白放下身段、接受批评的重要性。他表示,公务员的“精英”信念是时候须要修正了。(3月31日凤凰卫视)
曾荫权做出如此反思,有些不同的意义。曾荫权出生于清贫家庭,做过为生活而奔波的推销员;他服务过不同的政府,凭着硬朗、务实的作风才得以高升。曾荫权的历程,“是香港在风雨洗礼中成为一个繁华社会的缩影”;“浓缩了香港精英人士的典型成长历程,昭示着香港人的奋斗精神”(见《曾荫权:香港骑士》,长江出版社)。换句话说,曾荫权作为一名成功的公务员,是一步一步从基层走出来的,是丝毫不缺乏“近民”经历的。
但曾荫权仍然发现了作为公务员,在不自觉中形成的“精英信念”带来的影响,决心彻底地反思。他说,精英的自信容易变成自满,以为自己可以掌握一切,闭起门来做决定,然后告诉市民,“我已为你们做了最佳的选择,大家不用再讨论了”;而政府官员面对批评,很少问自己为何会与民众脱节,反而一厢情愿地问为何市民不明白他们的一片苦心。这便是公务员的“精英意识”。
曾荫权对修正公务员“精英信念”的倡议,恐怕适用于更大的范围———尤其对于内地的官员而言,这种过度自信形成的行政偏执,已经在逐步地凸现出来。尽管内地的公务员从来也没有公开说自己就是“精英”,但作为职业公务员,一路走来的“官场”历程,让很多人脑袋里也自觉不自觉地生长出顽固的“精英式”自信:涉及到重大民生问题的政策,喜欢闭起门来决定,运用公式、推导等最简单的逻辑,想当然地认为应该会怎样怎样。
比如,治安出了问题,交通也常常拥堵,感觉摩托车是危害,一声令下,全体市民禁止骑摩托车;认为电动自行车不安全,也禁了。比如,认为基层教育应该提高,于是纷纷出台政策,要想评聘高级教师职称,必须有一年以上时间到薄弱学校或乡镇中小学校支教的经历。至于技术职称是否应该捆绑道德,教师的家庭负担是否适合一年的离开,统统不管。甚至包括医改、教改、房改很多问题也是如此:政府部门关起门来,找一群“精英”,主观预测、论证一番,从朴素的热情出发搞一个措施出来就行了。然而一推广实施,脱离实际,走进死胡同,若干年后宣布“推倒重来”,且反复强调当初的政策是好的,只是在执行过程中如何如何。言外之意,只是“一番苦心落了空,没有功劳有苦劳”,但问题时,“当初的政策”就不需要考虑“在执行中”的因素吗?
每一项政策或荒谬或落空的背后,都离不开一群“精英”脱离实际生活的身影。因此,让公务员放下“精英意识”是非常重要的一个问题。温家宝总理在今年两会之后答记者问时曾明确表示:“政府的一切权力都是人民赋予的,一切属于人民,一切为了人民,一切依靠人民,一切归功于人民。政府工作人员除了当好人民的公仆以外,没有任何其他权力。”窃以为,要真正做好人民的公仆,公务员们除了要有好的出发点,更要有不脱离民众的感受与体验。
在去年6月,曾荫权在宣誓就任行政长官一周年的日子,也曾在电台发表过一篇《走出礼宾府》的“香港家书”,其中提出过“同理心”的概念:理性只是决策的一部分,另一部分需要用心去感受,对社会民情要有感性的认识。这种感性的认识是要自己尽量以市民的角度,去感受他们的生活、他们的困难、他们的喜怒哀乐,以同理心去感受市民的需要,然后以理性去寻求解决方法,决策时尽量平衡各方利益和符合长远目标。
“同理心”是克服“精英心理”的重要武器。但同理心的获得,同样不是认为“老百姓应当会怎样想”的想当然的结果。如果不走到群众的生活中,如果把官员的生活“圈子化”,就无法指望“同理心”的形成。官员是很少骑自行车上班的,为了保持轿车畅通可以取消自行车道;有些官员是不需要排队买房的,要么有福利房,要么可以特权购买,因此不惜以拉高房价刺激经济,获得政绩;有些官员是不需掏钱看病的,大病小病花多花少都可以报销,因此不惜对医院“投入不足给政策”……正因为官员有了“精英”“半精英”的生活,才加剧了他们脱离群众的“精英信念”。
要帮助我们的公务员克服“精英信念”的心理,恐怕有三个取向需要同步进行:一是倡导并通过制度规范,让更多的官员到群众中去,体验街头巷尾的老百姓的生活苦乐;二是剥离附加在公务员身上的诸多特权,让他们从身份上完全是“人民的一员”;三是通过赋予民众更多的监督、审评、选举权利,迫使公务员放下身段,放下“精英的傲慢”。
一个文明进步的社会当然不排斥精英,但作为为民服务的政府公务员,在人民还没有精英化的时候自己先“精英”了,那就谈不上文明,也很难进步。
(编辑:中国电动车网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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